第84章 第84章_权御山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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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4章 第84章

  许安归微笑着上前:“李伯,外祖父可在府上?”

  李伯点点头:“老爷在书房临帖……老奴去通报……”

  许安归连忙摆手:“我自己去找外祖父罢,你着人把我这马车安顿了。”

  李伯打开大门,看向马车边的白衣少年问道:“这位小公子是……”

  许安归道:“我的侍卫。”

  李伯向着凌乐微微欠身,凌乐立即抱拳还礼。

  许安归拿着方才在风雅斋包的礼物,穿梭在临府之内的回廊上。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。时隔八年,这里草木庭榭都没有变化。

  他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当朝太傅,临允的书房。

  他站定在书房的门口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而后扣了两声门:“外祖父,我回来了。”

  里面没有人应声,只是透过窗纱,许安归能看见里面有一个苍老的身影,勾着背,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。

  许安归蹙眉,聆听着书房里的动静。

  许久里面的人好像没有听见许安归叩门一般,只是一心一意地临帖。

  凌乐不解地看向许安归。

  许安归只是摇摇头,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外,等着里面的人来应门。

  在外站了大约半个时辰,书房里才传来一声苍老而浑厚的声音:“进来。”

  许安归猛地回过神,动了动已经站得快麻木的腿,推门而入。

  一个满头苍白、面有沟壑、神情肃穆的老者,抬眸望向许安归,言语中带着惯有的严厉,似乌云之下的雷鸣一般炸响:“方才殿下在冷风中,可是反省好了?”

  许安归眼底带着尊敬与不惑望着站在书桌后的那个人。

  临允绕过书桌,缓步走向许安归。

  许安归只觉得是一座大山,倾斜压来,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敬畏,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:“外祖父……”

  临允如雷一般低沉的声音再次炸响:“殿下还是唤臣一声,老师罢!”

  许安归愣住了,他从未见过临允会这般跟他计较名分的问题。

  在许安归的印象里,这是临允第一次这般严厉地呵斥他。

  以前跟着皇兄们在皇子们专属的书斋里一起学习时,临允也从未有过今日这般严厉的模样。

  今日跟他要老师的名分,那必然是要以师长的名义来教育他了。

  许安归顿时心中跟明镜一般,有一丝倔强与委屈在眼眸泛起,他低声道:“老师。”

  临允望着许安归,抖了抖衣袖,衣袖下居然藏着一把戒尺,许安归看见那把戒尺,回忆起儿时那种被戒尺鞭打直达心底的痛,本能地把手往背后藏了藏。

  临允低头看着手上的戒尺:“臣,原本是想用这把戒尺让殿下长记性的。殿下已经二十有三,十三岁便离了书堂,可到底听臣执教已有八年之久。现下有此不端之行,也是臣这个做老师的没有教导好。所以这把戒尺,臣没有资格使。”

  许安归见临允不打算用戒尺,心中便是一松,他小心翼翼地挪向临允,如同顽童一般,拉住他的衣袖:“老师……我并非不是不想受罚,可是受罚之前,好歹也要让我明白为何受罚吧?”

  临允见许安归又同儿时一般拉住他的衣袖撒娇,这十年的相思之苦再也忍受不住,他举起自己苍老的手,摸向许安归的脸,颤颤微微道:“殿下,臣是怕你行为不端,坏了品性。是怕你离开臣太早,不能参透儿时的那些圣人之言。是怕有负先皇所托……没有教导好你。”

  临允一句句话砸下来,重重地落在许安归的心头。

  他没有想到时隔十年,再听见这种语重心长的话语,居然沉重地让他无法抬头。

  许安归低着头,闷声道:“老师是气我用权术谋了太子……对吗?”

  临允听许安归这语气,似乎不觉得自己有错,顿时眉宇间筑起了三道高墙,话语间的严厉,只有更甚:“那北境刘刺史,是谁给他的胆子,让他参当今炙手可热的封疆大吏、帝国六皇子?”

  许安归沉默不语。

  临允又接着说:“若不是他的误导,整个帝国又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一场风波?那太子又怎么会急功近利掉入你给他布的陷阱?”

  许安归微微侧目,略有不服:“他惯是这样,何须我给他下套。”

  “殿下!”

  临允见许安归不知悔改,气极。

  当即拿起手中的戒尺,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许安归的左手上。

  许安归左肩有伤,躲闪不及,老老实实地挨了一尺,疼得他一声闷哼,气道:“说好的不用戒尺,怎么出尔反尔?”

  临允怒目许安归:“殿下还嘴硬!臣且不说太子品性如何,但就殿下这一仗,故意放纵太子在军营里流传兵变的消息,引得南泽攻城。南境死伤将领,又何罪之有?要替殿下与太子的党争失去性命?!”

  许安归听着临允说道南境守城将领死伤,立即泄了气,不敢再顶嘴。

  临允见许安归有些气泄立即又追问道:“穷兵黩武的帝王为何覆灭,那些恫权之人为何最后都没有好下场?史书上的这些前车之鉴,殿下难道都忘记了吗?”

  许安归也有自己的倔强,他低声道:“老师教我的史书,我都记在心里。可是,无论我现下一招手段如何卑劣,南泽终究已经臣服,写了归降书。太子对我心存忌惮,不敢轻举妄动。刘刺史,也会在今年得到高升的调令。我达到了我的目的。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对棋方式,若是老师在我的位置,未必会比我做得更好!”

  临允心窝处有疼痛在撕扯,他摇头,长叹一声:“殿下——这不是为君之道,更不是为臣之道啊!您这样偷袭一般窃得而来的东西,终究是会还回去的啊!”

  许安归抬眸:“老师要我怎么办?您知道我的前路有多么艰难?我这些年在外过得是什么风餐露宿、担惊受怕的日子吗?!老师您没有亲眼见过我身上受的伤,更没有亲身经历过我无数个因为刺杀而惊醒的夜晚,又如何要我跟前人史书上那些自小长在王城里,锦衣玉食的皇子相比?!”

  临允看着许安归愤愤不平的脸,心中绞痛,到底是唏嘘道:“殿下,您的前路或许艰难,但总归要一身正气,令天下信服。我现在说的这些,殿下或许还听不明白。但是终归是会明白的。我只是觉得,殿下的这一招,并不会让你的前路更顺,只会徒增怨恨罢了。这世间许多怨恨,都是出自于这种不磊落的手段。”

  许安归低着头,看着手中被戒尺打红的那一片,默默不语。

  临允伸手,摸向许安归手中的那片戒印:“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苦楚,正是因为知道,所以才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损了心智与傲气。

  “从你五岁拜我为师开始,我就知道,你是一条藏匿了锋芒的龙。

  “那些年,你恪守本分,听学筵讲,风雪加身也从未迟到。这种自律,我自愧不如。

  “年仅十岁的你,站在书桌前,阔谈天下。你言中老有所养,幼有所学,父母子女皆有所期,而后慈孝。君王德盛,臣子恭谨,这才是东陵传承之始,更是东陵后世万代恩泽。

  “十岁而已啊,就有如此见地,臣心震撼,臣心甚慰!

  “那时我就在想,若东陵有此之君,或许会有更加繁盛国祚。所以,九年前立储之争,我一力上书,举贤不避亲地推殿下为太子。就是看中了殿下的风骨、气度与正气。

  “那时的殿下,即便是走在迷途地狱,也不会有一丝迷惘与不惑。”

  临允把手摸向许安归的头,就像抚摸着自己孩子一般,有无限的期许:“殿下,走在这条路上,不可能一世太平。太子殿下如今体会的比你更加深切……你也要走上他的老路吗?”

  许安归望向临允,他知道,这个看尽两代帝国沉浮的老人,每一句话都包含着前人用鲜血写下的历史。

  从他成为他的授业老师开始,这人用自己毕生所学,教会了自己何为君,何为臣,何为民,何为德。

  现在,朝堂之上正在为了他这个收复了南泽的帝国皇子欢喜雀跃。

  他却苦口婆心地要他反思这一仗的得失。

  八年了,从许安归出城驻守边关开始,就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亦师亦友,如父如兄的人摒弃身份与世俗,如此与他语重心长的深谈。

  许安归虽然为自己挨着一尺觉得委屈,但还是摆正了心思,向着临允抱拳,深深一礼:“谢谢老师,现在还敢这般与我分析利弊,匡扶我的德行。愿意在我顺势之时,时时提点我的,也只有老师了。”

  临允收回手,向后撤了一步,微微欠身:“殿下不要怪罪臣僭越才是。”

  许安归笑着递出拿在手中的那方砚台:“我本来是给外祖父送来一方上好的砚台的,却不想换回老师一席肺腑之言。怎么想来,都是我赚了。老师与外祖父苦心,我收下了。”

  临允接过来:“老臣只愿殿下端行一生。”

  许安归见临允表情已经没有那么严厉,便试探性地换了个称呼:“外祖父,这下可以让我喝一口茶了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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