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篇（八）越过尸山人海来见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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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瘦的身子滚在草地上，锁链哗啦作响，石子把后背划出一片血痕。
“吁！”
耶律和陆拉住缰绳，停了下来，去看上官泠月的情况。
只见那双狭长好看的眼紧紧逼着，嘴唇干涩起皮，呼吸粗重，全是热气。
“小…朝儿…”
上官泠月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，就吸入冷风剧烈咳嗽起来。
他那单薄的身子，快要被这几声咳嗽给震垮了一样，肩膀显得更加轻飘飘的。
“糟了，头这么烫，八成是烧糊涂了！”
耶律和陆摸着他的头，手背上传来灼人都热度。抬头看了看他的马，估计是没法骑了。
那个叫朝歌的人，实在是有本事，可以让这么多人为了他神魂颠倒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这个已经被他放下了很久的名字，在这么一个时候想起来，竟然有些酸溜溜的。
是因为顾知礼吗？他不知道。也不太能确定。
身下抱着的那个男人，突然拉住了他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，力道很大——
“小朝儿，你回来了，你终于回到我身边来了……”
“这些天我都很想你，我想去见你，又不敢打扰到你。我怕我的出现会让你不高兴。”
“你…你回来了，你真的回来了，以后阿月都会听话的，什么都听你的。”
“小朝儿，真是太好了，这次你不会再走了对不对？溪水镇，溪…溪水镇，你快看，山上的梨花都开了——”
上官泠月睁开眼睛，看着面前的人，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咳嗽，却还是吐出来斑斑血迹。
他在那时候救顾知礼，已经算是逆天改命，违背这世上的阴阳之道，遭到巨大的反噬。
这幅身子表面上破败不堪，内里也在慢慢腐烂。
他知道戴上这种手镣，无疑会大大加重他的伤势，让他的身体状况恶化得更快。
这些东西，他谁都没有说过，也不想去博取谁的同情。
此时此刻看到朝歌就在自己的面前，他想着，自己没剩多少的时间，终于能赶上了，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喜悦的哽咽。
“你在说什么呢？这大冷天的，哪里有梨花，快起来，地上凉得很！”
耶律和陆吓得赶紧挣脱了那只手，想要把他扶起来，却发现这人明明这么瘦，竟然沉得不像话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虽然没听清上官泠月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，可他听了心里就是有着说不出来的难受。
他能感受到，说这话时，上官泠月的心，正在一点一点地撕裂开。是那样疯狂，那样不留退路。
被上官泠月用那样心碎肠断的眼神看着，他有些经受不住。
而他甩开上官泠月手的动作太大，又过于激烈，一下子让上官泠月拉回了几分清醒。
“你不是他，不是他……是我又在做梦了，又在胡思乱想了。他讨厌我欺骗了他，他不会再回来了，哈哈哈……”
上官泠月仰面笑了起来，脸上的疤痕也跟着狰狞扭曲。
“梨花，再也不会开了。春天每年都会来，可是梨花再也不会……再也不会开了。”
他一边笑一边哭，把手伸向天空，想要抓住什么东西。
这时候却下起雪来，一片片的雪花飘落下来，就像是老天爷为了他专门下了一场盛大的梨花。
抬起的那只手，渐渐地放了下来，垂在了身侧。
“会开的，梨花每年都会开的。”
耶律和陆轻轻地接下自己的披风，盖在了上官泠月的身上，把晕过去的人半拖半抱了起来。
他给人喂下了随身带着的药丸，又灌了好些水。
接下来，他就用披风把人系在了自己身后，背着上了马——
“继续赶路。”
他们是在半夜到达的皇城。
马蹄在刚落下的雪上踩出了长长的，浅浅的印记。
皇城里有人接应他们，特许半夜破例进了宫。
承乾宫外面围了很多的人，里面灯火通明，太医们进进出出，商量着对策。
一个和他们格格不入的人，抱着一柄长剑守在门口。
他在阴影里，太不起眼了，以至于根本没什么人注意到他。
这个时候上官泠月也醒了过来，吃了药，烧退去了一些。
他看到那个抱着剑的人便踉踉跄跄几步冲了上去：“杜九，他怎么样了？”
由于走得不稳，又猛地吸了几口冷气，禁不住咳嗽起来，嘴里的腥甜味道又涌了上来。
“不知道。”
杜九心烦意乱，不想和他多说，抱着剑又去了另外一个角落。
他来这里，除了来看望朝歌，还有另外一件事，就是等一个人。
若是暮戈知道了朝歌出事了，肯定会过来的。这世上暮戈最在乎的人，就是朝歌了。
“太医，麻烦通传一声，说上官……说一位故友求见。”
上官泠月没在乎杜九对他的态度，而是焦急地咽下嘴里的血，拉住一位太医问道。
现在他这幅狼狈的样子，应该没人能认得出来他到底是谁。
与其打上官泠月的名头，还不如索性什么都不说。
“哪里来的丑八怪，大半夜这样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？这里忙成这样，陛下哪有功夫见你这来路不明之人！”
太医扯回自己的袖子，皱着眉头拿着一味药去了里面。
他满脑子想着自己要是救不回来小皇帝，将军的那把大刀就在头上悬着呢。
一旦落下来，“咔嚓”一声，人头分家，血溅三尺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上官泠月讪讪地松开手，撑在旁边的柱子上，不停咳嗽着。
他举着袖子，遮住自己的脸，不让别人看见。
说到底，他还是在意的，就算内心一遍又一遍地自欺欺人，告诉自己不过是一张脸而已。
可谁又可以真的不在意自己的相貌呢，他也是曾经惊动整个翩翩公子，当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。
不过如今只剩一副残躯，让普通人见了都觉得害怕。
平时对着耶律和陆，倒也没觉得有什么，或许自己的脸就是这个人毁的，他若是太过在意只会显得矫情。
“你他娘的说谁是丑八怪？”
耶律和陆冲上前猛地揪住那个太医的领子，颇有要大打出手的架势。
他也不知道被哪句话就触动那根神经了，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，手就已经放在了对方的脖子上。
“你又是谁？这里是皇宫！要是再胡闹，我可就叫人了！”
太医吓得面色发青，生怕这高大的男人，手上一用力，自己就提前脑袋和脖子分家了，也不用等着将军来处决了。
真不知道他们小皇帝哪里来得这么多狐朋狗友，一个个地往宫里跑。
刚才来了一个抱着剑一声不吭的怪人，这时候又来了三个组合更为诡异的人。
“哇——”
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，由于没足月，因此不算很响亮，却还是让所有的人都听见了。
上官泠月顾不上那么多，提了一口气朝着里面冲去。
一定要没事。
小朝儿一定要没事。
他赶来了，他会陪着小朝儿，哪怕把自己这条命给他都行。
大殿内。
还没来及擦的带血头盔挂在架子上。
束着长发的俊美男人穿着厚重的战甲，单膝跪在床边，握着那少年人的手，泪流满面。
他越过尸山人海，杀了一路，不曾休息一刻，马不停蹄地从北疆赶了回来。
此时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，脸上尽是风霜。
“陛下，臣来迟了。”
顾知礼握着朝歌的手，心疼地放在自己下巴处，用干裂的唇虔诚地亲吻着，眼泪滴落在那手背上。
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哭，当着朝歌的面，来展示自己的脆弱与害怕。
他丝毫没有打赢了胜仗的欣喜，一颗心全都悬在了朝歌身上。
“你…才来啊，朕，一定要治你的罪。”
朝歌虚弱无力地说道，嘴角却扬了起来，他就知道，将军一定会赶回来的。
这么重要的时候，将军肯定会陪在他身边的。
“陛下，将军，是个小公主。”
嬷嬷把孩子洗好了抱过来，想让两个人看看。
听到这里，朝歌突然挣扎着要起来，着急地问道：“不是有两个吗，还有一个呢？朕的小皇子呢？”
他在屋子里到处看，却没有发现另一个孩子的身影，才想起来，方才好像只听到一个孩子的啼哭声。
“陛下，小皇子他……拖的时间太久，生下来便断了气。”
嬷嬷不忍心地说道，他们也是尽了全力，奈何孩子在肚子里就自己快不行了。
“朝朝别哭，没关系的，以后你要是还想要小皇子，咱们就再生一个。不想要的话，咱们就把小公主当小皇子来养，哥哥一定是为了保护妹妹，才先走一步了。你看，咱们闺女多有劲儿啊！”
顾知礼赶紧把小公主抱了过来，想哄朝歌开心，努力地让他看到宝宝挥动的小手。
两个人刚见了面，有说不完的话，诉不完的情。
而冲到里面，隔着一道屏风的上官泠月，看到这道情景，却是再也没有往前一步。
屋顶上同时也有一片瓦松动了，一个人影趁着夜色离开。守在外面的杜九，听到动静后立马就追了过去——
“怎么样，见到人了吗？”
耶律和陆才说明自己的身份，要进来看看是什么情况，才到门口就看到上官泠月在往外走。
窗户被宫女推开，风吹着那人的衣服，他站得笔直，一只手抬在腰间，一只手背在身后。
这次，才算是真正的诀别。
只可惜，他没让任何人知道，他曾来过。
“见到了，我们回去吧。”
上官泠月笑了笑，走到门口，没有再回头。
来时的脚印已经被白雪覆盖，让人几乎看不出来当初来时的痕迹。感谢名单明天出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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耶律和陆拉住缰绳，停了下来，去看上官泠月的情况。
只见那双狭长好看的眼紧紧逼着，嘴唇干涩起皮，呼吸粗重，全是热气。
“小…朝儿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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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那单薄的身子，快要被这几声咳嗽给震垮了一样，肩膀显得更加轻飘飘的。
“糟了，头这么烫，八成是烧糊涂了！”
耶律和陆摸着他的头，手背上传来灼人都热度。抬头看了看他的马，估计是没法骑了。
那个叫朝歌的人，实在是有本事，可以让这么多人为了他神魂颠倒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这个已经被他放下了很久的名字，在这么一个时候想起来，竟然有些酸溜溜的。
是因为顾知礼吗？他不知道。也不太能确定。
身下抱着的那个男人，突然拉住了他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，力道很大——
“小朝儿，你回来了，你终于回到我身边来了……”
“这些天我都很想你，我想去见你，又不敢打扰到你。我怕我的出现会让你不高兴。”
“你…你回来了，你真的回来了，以后阿月都会听话的，什么都听你的。”
“小朝儿，真是太好了，这次你不会再走了对不对？溪水镇，溪…溪水镇，你快看，山上的梨花都开了——”
上官泠月睁开眼睛，看着面前的人，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咳嗽，却还是吐出来斑斑血迹。
他在那时候救顾知礼，已经算是逆天改命，违背这世上的阴阳之道，遭到巨大的反噬。
这幅身子表面上破败不堪，内里也在慢慢腐烂。
他知道戴上这种手镣，无疑会大大加重他的伤势，让他的身体状况恶化得更快。
这些东西，他谁都没有说过，也不想去博取谁的同情。
此时此刻看到朝歌就在自己的面前，他想着，自己没剩多少的时间，终于能赶上了，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喜悦的哽咽。
“你在说什么呢？这大冷天的，哪里有梨花，快起来，地上凉得很！”
耶律和陆吓得赶紧挣脱了那只手，想要把他扶起来，却发现这人明明这么瘦，竟然沉得不像话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虽然没听清上官泠月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，可他听了心里就是有着说不出来的难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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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他甩开上官泠月手的动作太大，又过于激烈，一下子让上官泠月拉回了几分清醒。
“你不是他，不是他……是我又在做梦了，又在胡思乱想了。他讨厌我欺骗了他，他不会再回来了，哈哈哈……”
上官泠月仰面笑了起来，脸上的疤痕也跟着狰狞扭曲。
“梨花，再也不会开了。春天每年都会来，可是梨花再也不会……再也不会开了。”
他一边笑一边哭，把手伸向天空，想要抓住什么东西。
这时候却下起雪来，一片片的雪花飘落下来，就像是老天爷为了他专门下了一场盛大的梨花。
抬起的那只手，渐渐地放了下来，垂在了身侧。
“会开的，梨花每年都会开的。”
耶律和陆轻轻地接下自己的披风，盖在了上官泠月的身上，把晕过去的人半拖半抱了起来。
他给人喂下了随身带着的药丸，又灌了好些水。
接下来，他就用披风把人系在了自己身后，背着上了马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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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蹄在刚落下的雪上踩出了长长的，浅浅的印记。
皇城里有人接应他们，特许半夜破例进了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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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哪里来的丑八怪，大半夜这样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？这里忙成这样，陛下哪有功夫见你这来路不明之人！”
太医扯回自己的袖子，皱着眉头拿着一味药去了里面。
他满脑子想着自己要是救不回来小皇帝，将军的那把大刀就在头上悬着呢。
一旦落下来，“咔嚓”一声，人头分家，血溅三尺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上官泠月讪讪地松开手，撑在旁边的柱子上，不停咳嗽着。
他举着袖子，遮住自己的脸，不让别人看见。
说到底，他还是在意的，就算内心一遍又一遍地自欺欺人，告诉自己不过是一张脸而已。
可谁又可以真的不在意自己的相貌呢，他也是曾经惊动整个翩翩公子，当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。
不过如今只剩一副残躯，让普通人见了都觉得害怕。
平时对着耶律和陆，倒也没觉得有什么，或许自己的脸就是这个人毁的，他若是太过在意只会显得矫情。
“你他娘的说谁是丑八怪？”
耶律和陆冲上前猛地揪住那个太医的领子，颇有要大打出手的架势。
他也不知道被哪句话就触动那根神经了，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，手就已经放在了对方的脖子上。
“你又是谁？这里是皇宫！要是再胡闹，我可就叫人了！”
太医吓得面色发青，生怕这高大的男人，手上一用力，自己就提前脑袋和脖子分家了，也不用等着将军来处决了。
真不知道他们小皇帝哪里来得这么多狐朋狗友，一个个地往宫里跑。
刚才来了一个抱着剑一声不吭的怪人，这时候又来了三个组合更为诡异的人。
“哇——”
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，由于没足月，因此不算很响亮，却还是让所有的人都听见了。
上官泠月顾不上那么多，提了一口气朝着里面冲去。
一定要没事。
小朝儿一定要没事。
他赶来了，他会陪着小朝儿，哪怕把自己这条命给他都行。
大殿内。
还没来及擦的带血头盔挂在架子上。
束着长发的俊美男人穿着厚重的战甲，单膝跪在床边，握着那少年人的手，泪流满面。
他越过尸山人海，杀了一路，不曾休息一刻，马不停蹄地从北疆赶了回来。
此时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，脸上尽是风霜。
“陛下，臣来迟了。”
顾知礼握着朝歌的手，心疼地放在自己下巴处，用干裂的唇虔诚地亲吻着，眼泪滴落在那手背上。
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哭，当着朝歌的面，来展示自己的脆弱与害怕。
他丝毫没有打赢了胜仗的欣喜，一颗心全都悬在了朝歌身上。
“你…才来啊，朕，一定要治你的罪。”
朝歌虚弱无力地说道，嘴角却扬了起来，他就知道，将军一定会赶回来的。
这么重要的时候，将军肯定会陪在他身边的。
“陛下，将军，是个小公主。”
嬷嬷把孩子洗好了抱过来，想让两个人看看。
听到这里，朝歌突然挣扎着要起来，着急地问道：“不是有两个吗，还有一个呢？朕的小皇子呢？”
他在屋子里到处看，却没有发现另一个孩子的身影，才想起来，方才好像只听到一个孩子的啼哭声。
“陛下，小皇子他……拖的时间太久，生下来便断了气。”
嬷嬷不忍心地说道，他们也是尽了全力，奈何孩子在肚子里就自己快不行了。
“朝朝别哭，没关系的，以后你要是还想要小皇子，咱们就再生一个。不想要的话，咱们就把小公主当小皇子来养，哥哥一定是为了保护妹妹，才先走一步了。你看，咱们闺女多有劲儿啊！”
顾知礼赶紧把小公主抱了过来，想哄朝歌开心，努力地让他看到宝宝挥动的小手。
两个人刚见了面，有说不完的话，诉不完的情。
而冲到里面，隔着一道屏风的上官泠月，看到这道情景，却是再也没有往前一步。
屋顶上同时也有一片瓦松动了，一个人影趁着夜色离开。守在外面的杜九，听到动静后立马就追了过去——
“怎么样，见到人了吗？”
耶律和陆才说明自己的身份，要进来看看是什么情况，才到门口就看到上官泠月在往外走。
窗户被宫女推开，风吹着那人的衣服，他站得笔直，一只手抬在腰间，一只手背在身后。
这次，才算是真正的诀别。
只可惜，他没让任何人知道，他曾来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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